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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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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殘酷的「真實」像是逃脫不開的枷鎖, 牢牢的將他四肢禁錮,懦弱的詛咒藏匿在影子中,他失去了所有, 如同十二點的魔法一般消散。——《》」

果戈裏托著腮幫子沒有動作,披著雨披的神秘人刀尖指著地板也沒任何攻擊傾向, 蘭堂手掌裏的金色立方體緩緩上下浮動,從氣氛中的變化裏敏銳察覺到了什麽。

他回過頭下意識看向梧言,後者維持著靠在墻上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 而他周身夾雜著金色粒子的濃霧卻浮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 仿佛下一秒就會像一縷煙被風吹散一般的縹緲。

目光第一時間掃向唯一可能下手的人——費奧多爾,但對方卻仍舊受困於特異點不可能做出什麽動作, 他眼眸過一絲了然。

目光再次移回到面前兩人身上, 果戈裏朝蘭堂攤手,表示並不是他做的。

披著雨披帶著防毒面具的神秘人刀尖再次消失,這一次蘭堂手掌中的金色立方體毫不猶豫的射向對方, 流動著金色文字的半透明墻壁宛如海嘯一般席卷,連同站在一邊想要渾水摸魚的果戈裏也沒放過。

對方的刀尖不得不改變方向砍碎亞空間墻壁,前仆後繼的金色墻壁無窮無盡再次疊加, 蘭堂憑借著一己之力牽制住了兩人。

梧言眼前的半透明電子屏幕上的數據宛如沙漏中最後一粒沙礫落下,推進到百分百, 電子屏幕上所有的數據頃刻瓦解, 腦海裏湧出浪潮一般的大片記憶,他當初分離替換記憶用了兩年,而現在重新接收記憶則十分迅速, 意識沈入最深的漆黑。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響起一聲抱怨似的嘆息,“本來想著能夠聽到你“回心轉意”的求和呢,沒想到居然被「意外」推了進度。”

像是火柴擦過火柴盒的聲音, 漆黑中亮起一點火光,搖曳著,十分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呼吸的氣流吹滅。

少年一雙暗紅色的眼眸中眼底被火光照亮的映襯稀疏成緋紅,他挑眉看著梧言,“怎麽了?我都說那不是我們最後一面了。”

梧言伸出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紛雜的記憶讓他一時之間不知以何種態度去面對眼前的這個少年。

“你……”梧言張了張口,發出一聲音節,又像是不知道如何訴說一般閉合上嘴。

少年若有所思,“是太緊張了嗎?是了,你以前一向怕黑。”

他指尖的火柴在燃盡之前化為眾多火光,猶如滿天繁星一般將這一方窄窄的天地照亮。

“我……已經不怕黑了。”梧言幹澀的嗓音響起,重覆著,“早就不怕了。”

少年淡哼一聲,“我沒辦法帶給你他那樣的感觸,畢竟我不是他。”

“我也沒想到我們再見面居然需要我模仿他的性格來開場。”少年抱著手臂,眉目間盡是掙紮過後的無力,“真偏心啊,梧言。”

“……”梧言張開口,猶豫著,“你的到來給當初的我帶來了眾多麻煩。”

“是是是——”少年側過頭,沒有任何誠意,充滿敷衍意味,“你這句話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會道歉的。”

梧言露出疲憊的表情,他嘆了口氣,“我已經不介意了。”

“真的?”少年上身前傾貼近梧言,沒等對方將自己推開他重新直回身體,“也是,如果你仍舊不想見到我,融合度也不會到百分百,就算拿到了「書」也一樣。”

“只是——”少年拉長音調,暗紅色的眼眸中閃爍起熟悉的惡劣神色,“你不是也親口否定了他的存在嗎?”

一邊用陰陽怪氣的語調模仿梧言當初的話,眸子觀測著梧言的反應,“「這個名為“淵”的少年,你真的把他寫成單獨的、存在的人了嗎?」”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嘲弄意味的笑,“你明白了嗎?並不是我寫的不夠好,而是他的存在在你的記憶中本就模糊不清。”

“是的。”梧言承認了對方的話,記憶裏缺失的空白造就了對方的模糊。

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麽令他感到震驚超乎預料的事情一般,眼眸睜大,從中流露出內心的驚愕。

他原本已經做好梧言發現這個事實會崩潰絕望,又或者說會心如死灰,他猜想過梧言的各種反應,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平淡接受這一點。

“「回憶的模糊不清,就給自我欺騙提供了機會。」”梧言像是呢喃般自語。

在這空曠的空間裏,對方輕易聽清了梧言的話,他反應過來,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說聲對不起嗎?”

他手指勾開圍巾,露出下面鮮血淋漓皮肉翻卷的傷口,側過頭將整道猙獰的刀口都展露在梧言眼中,嘴裏漫不經心卻又帶著讓人容易忽略的苦澀,學著小孩子一樣故作幼稚,小心翼翼埋藏自己內心的委屈不讓對方發現,“很痛哦。”

“對不起。”梧言伸出手將對方的圍巾重新系好,把傷疤隱藏在灰色毛線圍巾之下。

是他想要能夠反抗命運的勇氣,也是他率先拋棄的對方。

“淵”是真正存活於世陪伴他的人嗎?他一直以為是,但直到現在回過頭才恍若察覺到不是。

眼前的少年是獨立存在能夠陪伴自己永久的人嗎?不是。

所有的東西都被他親手弄丟了。

“你還分給了他名字。”少年得寸進尺的指責,“我卻沒有。”

“只因為我出現的太晚。”少年繼續說道:“甚至因為當初的你精神處在渾渾噩噩的糟糕狀態裏,認為是我趕走了他,你還殺了我。”

暗紅色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晶瑩剔透的東西被瑩瑩火光照亮。

“對不起。”梧言嘆息著繼續道歉。

是他太執著於「真實」,他以為“淵”是真實的朋友,是最好的玩伴,是唯一的知己,是一個獨立活在世界上「真實」的人。

記憶的模糊不清,造就了過多幻想的侵蝕,過度的猜想填補了記憶裏的違和空白,將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淵”在消失在自己眼前後,被幻想填補模糊成「死去」,是第二人格的出現害死了他。

與「真實」的“淵”相比,眼前屬於第二人格的少年就變得不值一提以及礙眼。

梧言曾以為是第二人格的出現導致“淵”也開始變得恐懼和厭惡自己,卻沒想過“淵”也有可能並不是「真實」的可能性。

“我本來以為你會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而崩潰。”少年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或者說他一向擅長隱藏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沒想到你居然這麽輕易的接受了嗎?是有誰對你說過什麽?”

少年伸出手指算著與梧言有過交集的人,“首先排除太宰,這家夥他自己都是個膽小鬼,怎麽可能會如此坦率。其次是中也,中也身為港口Mafia的幹部肯定天天出任務,絕對沒空找你談心。接著就是那個好心的俄羅斯人,他滿口的罪,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八成不會去開導你,搞不好還給你來個洗腦包。啊……難道說是江戶川亂步?隔著世界他應該也看不出全貌才對。”

“是蘭堂先生。”梧言公布了答案。

少年發出詫異的聲音,“我以為他根據你深信「宿命論」這一點會早就死了。”

他表情微變,暗紅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困惑,“你……是不是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已經開始在「原有基礎」上重新生長出了「枝丫」?——開辟了新的故事主線。”

“不,我已經意識到了,或者說,我早就預料到了。”梧言嘴角上揚,罕見的露出一抹笑意。

“該不會——”少年思緒很快先到梧言不肯放棄的煉金書上,他用一種近乎是驚恐的誇張表情看著梧言,“你還沒放棄覆活他嗎?可他不是一個的「真實」人啊!”

“我知道。”梧言笑容很快潰散,變成無奈,“好歹籌備了這麽久,即使現在放棄也已經無法收場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嘗試一下。”

“你一向是這種個性。”少年鼓了鼓腮幫子露出不滿的表情,“跟我說過那麽多句對不起,結果最後還是選擇他。”

“兩句。”梧言提醒著對方自己並沒有說過那麽多句。

“超過一句就是很多句了!”少年蠻不講理的開始詭辯。

如果梧言認真起來與他爭奪這個問題,少年肯定不是梧言的對手,但此刻梧言選擇了妥協,或者說是類似於補償一般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對方的說辭。

少年情緒變得很快,像是九月的驟雨一般迅速。

“我在這段有限的時間裏曾千萬次想過,如果當初先出現的是我,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梧言看著眼前的少年,接口道:“人的貪欲都是無限的,我曾想要一個能夠無條件一直陪伴我的朋友,後來現實又狠狠擊沈了我的天真。”

梧言露出苦笑的表情,“你知道的,我身體一向不好,打不過別人也無法反抗,所以我想要一個能夠幫助我,改變現狀的人,直到最後,我想要抓住更多卻什麽也沒得到,又回到了最初的孤身一人。”

少年擡起頭望著頭頂的微弱卻仍舊照亮一方的火光,聲音縹緲的如同火柴上的光一樣搖曳虛無,“其實,讓他從你世界裏消失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只能怪命運的不合時宜,如果先出現的是我,一切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變得雪上加霜。”

少年由於仰頭的緣故,整個傷口近乎要把脖子斬斷,但鮮血已經停止了湧出,像是已經流幹一般。

他沒有看向梧言,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我感謝他的陪伴讓你不再孤單,我也曾在出現的那一瞬間享受著你的依靠和選擇我的喜悅,但同時我也妒忌他對你遺留下來的美好回憶,也憎恨你拋棄我對我告別時的果斷和毫不留情。”

“我也曾無數次去歇斯底裏的尋求答案,為什麽他能夠在你記憶裏作為一個獨立存在的人?!作為一個「光」出現,而我卻只是一個“替代品”。”

少年的語調越來越激烈,又到最後收尾時變成濃濃的無力和疲倦。

他將視線重新落回梧言身上,伸出手將圍巾被燒毀的那一條界限放置在梧言眼下,嘴角翹起一抹仿佛是嘲諷的弧度,“看吶,這就是你選擇我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回溯時間,明明是不離身的圍巾卻不是關鍵錨點的原因。”少年的語氣輕輕,仿佛怕驚擾什麽一般,“它早就不是最初,奶奶手裏送給你的那條了,它毀在了你的弱小裏,毀在了記憶裏,毀在了過去。”

“我們的人生。”少年眼眸中充斥著悲傷,宛如汪洋大海般絕望沈溺,“早就一塌糊塗了。”

梧言沈默著一言不發,他目光落在少年泛紅的眼角,“你要哭了嗎?”

“……?”少年沒想到梧言根本認真聽自己說話,他惱羞成怒,“你才哭了!我活吞了你!”

梧言隨手拍了拍他的頭,帶著安撫意味,“我聽見你說的話了,只不過,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我的確是過於重視「真實」過於考慮別人的思維和反應,有些事情站在旁觀者角度去看反而會顯得清晰,畢竟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他也會是一個「不存在」的空想。”梧言嘆了口氣。

他對此並沒有多大的意外,他從未抱有過任何期待,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更不會絕望。

“所以到,最後,我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嘛。”少年表情故作輕松,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這一句讓他悲哀到近乎想要落淚的話。

梧言也明白了當初少年妄圖遮掩事實好讓自己能夠接受記憶的拙劣布局,即使漏洞百出,但能讓人察覺到他的慎重。

“我不會再拋棄你了。”梧言如此說著。

少年露出愕然的表情,接著失笑,“可是我都已經死啦——已經死在過去很久很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的模糊不清,就給自我欺騙提供了機會。」——出自《遠山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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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會變成死去之人的墓碑,也會被幻想填充變成亦真亦假的美好。

我寫的有點頭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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